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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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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下這幅場景, 卻是出乎覃九寒的意料之外了。

他特意按兵不動,由著劉沖在知府設宴之日鬧事,自然也是想靠著悠悠眾口來破解流言。

但, 方才那一句“家中尚有一童養媳, 恐她傷心垂淚”, 卻是一番癡嗔怒念作態中,唯一的真情流露了。

他家小姑娘因為流言而鬧了點小別扭,雖不到暗自垂淚的程度,但也偷偷把給他繡了一半的荷包丟到床腳了。

小姑娘難得鬧一鬧小脾氣,就猶如脾氣嬌軟的小貓難得伸爪子撓你一撓, 不光要拿小魚幹哄一哄, 還要時不時把小貓放在嘴上說一說, 讓他家小貓知道, 他就圈養了這麽一只可愛到讓人心顫的奶貓。

誰知道他這麽普普通通的一句話,怎麽就引得婦人們七嘴八舌出來聲援了。

俗話說得好,亂拳打死老師傅。若說實打實的辯論,這群婦人自然比不過念過書的劉沖。但你一句我一句, 光是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。

劉沖被說得無力反駁, 又見覃九寒依然不慌不忙,穩如泰山, 更是一股無力感縈繞心頭, 只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於柳學政。

府學教授曾言,柳學政其人最是懼內,被家中妻子管束極嚴, 也因而對男子風流韻事最是憎惡,又是嫉惡如仇的性子。他今日雖辯不過悠悠眾口,但只要柳學政被他的話動搖了心思,便算是動搖了覃九寒的案首之位。

柳學政見劉沖最後都不知悔改,還希望他出面抹了覃九寒的功名,心下暗嘆,終是站出來了。

覃九寒的手段,委實有些狠辣。他打的主意便是,將人心人性算計到了極點,踩著劉沖來為自己正名,雖說劉沖是自作孽不可活,但覃九寒若是提早應對,徹底打消劉沖那一點惡念,或許,劉沖不會走到現在的絕境。

柳學政暗自搖頭,有些心驚,又有些慚愧,他雖對覃九寒的雷霆手段膽寒,但又不由自主按著覃九寒的謀劃去做,甚至自己也要踩著劉沖來為妻子正名。

他沒多做遲疑,站出來道,“劉沖,你今日之舉,未免太過偏激了。”

偏激二字,已經表明了柳大人的態度,劉沖聞言便是臉色一白,知道今日柳學政不會幫他了。

果然,就見柳學政痛心疾首道,“作為府學學子,卻輕信謠言,汙蔑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。你該自省了。你說覃秀才流連煙花之地,莫說他未曾有此舉,就算他真的曾踏足煙花之地,也與他案首之名無關。讀書人的確該潔身自好,但我並非那般迂腐之人。若真是那般色令智昏之人,聖上也不會重用!”

梁帝的確如此,按照他的用人之道,有弱點的臣子,用起來才放心。但那種酒囊飯袋、色令智昏之人,卻是無論如何也入不了他的眼的。

“人無完人,就連孔聖人也不敢說自己從未犯過錯!我難不成就因為這些小小的不足,而否定考生十年寒窗苦讀嗎?”

劉沖嘴唇微微發顫,忍不住發問,“可是……可是夫子明明說過——”

他話未說完,方才跟著柳學政一道出來的府學教授就重重咳了一聲,打斷了他的話。

柳大人摸摸胡子,輕飄飄看了一眼那咳嗽的教授,心中暗自生氣,就是你們這幫老不休的,成日裏編排我的閑話,害得我被夫人百般折騰。

柳學政擺出大公無私的表情,開始替自家夫人正名,“我知道你們私底下那些傳言,身正不怕影子斜,我自認無愧於心。但這流言竟然誤導你做出這般誣陷之事,那我就不得不澄清一番了。”

“七年前,我任嶺南行省的學政,主辦嶺南的院試一考。有一女子半夜敲了鳴冤鼓,當地知府審問後,方知原委。原來這女子是青樓一妓子的胞妹,其姐身懷六甲,卻一朝自縊身亡。知府覺得蹊蹺,便尋妓子身旁伺候的婢女前來詢問,才知曉,這妓子與一書生相戀,傾其家產供這書生科考,腹中所懷胎兒也是這書生的孩子。”

“這書生一夕之間中了秀才,便不願與這妓子來往。若是這般忘恩負義,也就罷了,這書生還怕妓子前來攀扯,特意同青樓主事人商量,讓她在這妓子茶水中下墮胎之物。這妓子喝了茶水,腹中劇痛難忍,又得知事情原委,傷心欲絕之下便自縊了。”

柳學政本是科舉出身,年輕時也寫過不少話本子,又因為是親身經歷之事,敘述之時娓娓道來,聽得眾人皆是同仇敵愾起來,恨不能將那負心書生痛毆一頓。

“柳大人做得對!”“這樣的人,合該做牛做馬,不配做什麽父母官!!”

柳學政略一停頓,便繼續道,“當地知府見事關此次上榜的秀才,便將原委和案狀告知我。我那時也是一時沖動,立即將這秀才的功名革除了。事後,我上報聖上,雖得了聖上的許可,也算是我沖動之舉。因這事,我自請扣罰一年俸祿。這倒罷了,不知何時起,同僚間竟有人道,我是因為懼內而眼紅旁人嬌妾在懷,故而革除了那秀才的功名。我的確有錯,合該任由旁人指摘,只可憐了我夫人,不但要操持家務,還無端落了個潑婦之名!”

他話一落,幾位府學的教授皆是羞愧掩面。

柳大人便繼續往下說,“我夫人乃是嶺南黃家正正經經的嫡女。尚在閨中時便嫻靜舒雅,頗有美名。自嫁入我柳家,上孝公婆,下慈幼兒,從未有過半分差池。卻因為我的沖動之舉,而背上了潑婦的惡名!我——實在愧於夫人!”

圍觀的百姓皆是議論紛紛,“這柳夫人可真是倒了大黴!明明是一賢妻良母,卻背了潑婦惡名,委實冤枉!”

“都怪那些嘴碎的,又是編排覃秀才,又是編排柳夫人!”

到了現在,已經沒人關註劉沖了,都將關註放到了覃九寒和柳夫人被流言中傷一事上,交頭接耳。

衙役趁機前來將眾人請回知府宅院,看了一場好戲的眾人意猶未盡往裏走。

一邊走還一邊道,“覃案首和柳夫人真是飛來橫禍,無妄之災!這搬弄是非之人,實在是害人不淺啊。”

“是啊,是啊。”

聽聞眾人竊竊私語的府學教授慚愧得直搖頭,一咬牙,親自上前向柳學政道歉,“柳大人,我等冒犯尊夫人了,日後必然為尊夫人正名!”

原本就心虛不已的知府也應道,“是!是!柳夫人深明大義,我必讓拙荊上門拜見夫人。”

要知道,知府因著怕自家夫人被柳夫人帶壞了,都沒敢讓夫人去拜見柳夫人。

柳學政滿意摸摸胡子,心道,這一回可多虧了覃小子,他家夫人總算是能放他一馬了!

覃九寒三人回來的時候,夜色已經有些深了。

三人推門而入,便見院中唯有一盞燭火微微顫動的燈籠,照亮了腳下的路。

聶淩忍不住揶揄道,“怎的今日不見阿寶前來迎覃兄了?”

他笑得有些幸災樂禍,誰讓覃九寒其人,素日裏看著冷冽淡漠,實際上最愛秀恩愛,程垚夫妻都沒他那般黏糊。

每逢回來的時候,三人同行,就他家未婚妻,早早在院中等著,拎一盞小小的燈籠,眉目一片柔和,上來便是噓寒問暖,看得他這個孤家寡人眼熱不已。

覃九寒淡淡掃他一眼,沒作聲,便直接往右走,輕輕敲門,溫聲道,“阿寶。我回來了。”

聶淩忍不住駐足,等著看覃九寒的笑話。

結果,過了一小會兒,門便被從內推開了一條縫,傳來一個軟軟的聲音,似抱怨,更似嬌嗔,“做甚麽不自己開?門明明開著!”

覃九寒低低一笑,壓低嗓子,聲音溫柔得有些過分,“嗯,我想看看,蓁蓁有沒有睡著?我給帶了糖葫蘆,吃一口好不好?”

“不要,睡前不能吃糖。”蓁蓁略有些小傲嬌,回絕了。

但覃九寒也不氣餒,反而湊近了去哄,“就吃一口,我等了許久,店主才同意給做的。”

“那……那就吃一口。”

剩下的話,隨著覃九寒關門,聶淩就聽不清了,但方才那一段,已經足夠他打上十七八個顫了。

他又羨慕又嫉妒,怎麽覃兄那麽好命!文采好,得了案首,這也就罷了!

還有個又軟又乖的未婚妻!還是從小處到大的童養媳!

他已經能夠想象,日後他也娶了媳婦,再和覃九寒相處時,一定還是被秀一臉!

簡直人生贏家了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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